因為那隻過於機警的喜鵲，讓我一頭鑽進露兜樹的奇妙世界。當我要按下快門，喜鵲就飛過露兜樹而消逸無蹤了。剛開始只是隨意問了身旁的外子一句：「這是什麼樹？」他回我：「露兜樹啊！你記得我們以前去台東的三仙台種了好多露兜樹當防風林。」這才發現，在居家附近散步了數回，竟然多次忽略這麼「奇特」的樹。
不過，我承認剛看露兜樹時，有點驚嚇。尤其是它那充滿刀光劍影的葉片，還有那莖幹基部的氣生根像八爪章魚。又看網路資料寫露兜樹又名林投樹，小時候聽過林投姐的故事，想起來這樹似乎透露著不祥的寓意。還知道露兜樹的果實稱為「假菠蘿」，滋味不討喜，想著不過是山寨版的鳳梨嘛！
後來，外子又說：「聽網友說像卡通《海賊王》裡惡魔的果實」，這倒激發我的想像力。我想，如果嚐一口，會不會有什麼超能力？再看那狹長的葉片，像銳利的刀劍，似乎要劈斷鳥叫蟲鳴聲了。忽然一轉念，覺得露兜樹好像是什麼深藏絕技的武林高手。
這樣的武林高手，應該要有甚麼身世之謎吧！我就開始追究露兜樹的身世。露兜樹生性強健，耐旱、耐鹽又耐陰，能適應海邊惡劣的生長環境，是常見的海岸防風定砂植物。其樹莖上的「氣生根」，是強力的吸水管，能直接吸收空氣中的水蒸氣，就算完全沒有淡水的供應下，仍能生存。在這心靈容易脆弱、恐懼的時刻，是該有這樣一個頑強及堅韌的形象來砥礪我。
更進一步發現，露兜樹其貌不揚，令人討厭的外貌，在蘭嶼卻被視為寶藏。達悟人以露兜樹的枝芽嫩髓當菜餚，以氣生根來編製曬飛魚的繩索，砍斲樹幹當圍籬，拔葉片用來驅趕魚群及辟邪，其果實也是達悟人製作繪筆的好材料……，這讓我想起莊子說的：「無用之用是為大用」。露兜樹似乎在對我循循善誘：一件東西有無用處，只是在你觀看的角度，而一個人要到達甚麼樣的高度，也在於眼界。露兜樹讓我相信巴西作家保羅‧科爾賀說的：「世界上的每一個人都有一個寶藏正在等待著他。」這樣，忽然不再那麼執著於眼前的得失與優劣成敗了。
本文曾發表於聯合報家庭副刊 2020.0529
https://udn.com/news/story/12662/4594439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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