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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 白流蘇與上弦月(中華日報副刊)

          對流蘇的印象一直是浪漫的,來自于張愛玲的文字與衣服上的吊飾。對流蘇的印象,遐想多過於畫面,沒有真實感受;直至昨晚,到台大校園走一遭,我真正愛上了流蘇樹。

        說來荒唐,三十多年的歲月,我才真正明白,流蘇樹的真貌。或許,我真從未好好細細探究一翻,多年前,我曾在山間,不只一次見過,那時,只覺得它很美。

         一、二個月前,和朋友去中和附近爬山,瞥見一株雪色繽紛的樹,從遙遠的角度望去,乍看,還以為是油桐。我立即被那滿頭白雪皚皚的樹吸引,恰似一捧一捧的雪撒在嫩葉上,我拉著友人的手,要去看樹底下會不會有命名,但尋覓不著,於是,我眼睛一亮,說:「就叫它一捧雪吧!」

      都會生活的匆忙、緊湊,是很難恣情享受市廛隱逸之趣的,少了那份恬適優雅,生命那種新鮮舒活的汁液,總被焦慮、恐慌榨得所剩無幾,終日恓恓惶惶於粗礪的工作生計,能這麼近的,靠近美,慢慢地,靜靜地,感受美,算是在近來顛躓的工作生涯裡,以輕靈詩化的耽美情緒,滌淨世俗塵埃,也是我陷溺于物欲黑潮裡最後一點救贖。

      難得一個假日,我卻得為了工作找資料,和男友從中央圖書館、縣立圖書館,直至台大圖書館,我又被那我命名一捧雪的樹吸引了,等挨近一看,看著樹底下的命名,才驚瞿,原來它,就是流蘇。

        真似早春的一捧雪,相較於油桐的「五月雪」,這「四月雪」來得更早,又更纖細,美得讓周遭的氛圍都安謐了起來,美得含蓄韻藉;又兼有一放縱恣肆,綿綿的小花瓣,泠然,簇擁,翻騰,婆娑。彷佛闖入愛麗絲夢遊仙境。

     一定要為它寫些什麼,那時,怔怔忡忡的進入了圖書館,再度走出,黑夜已吞噬了黃昏。我再度看著台大校園的幾株流蘇,被薄薄的燈影鑲著,頗有唐詩宋詞的意境。

 我腦裡正盤旋著謝靈運那句:「明月照積雪」,想起要換成「燈影映積雪」,不免覺得傖俗。

 「你看,上弦月耶!」男友說。

     白流蘇與上弦月(中華日報副刊)

             我抬頭一看,一彎月牙,像個微笑的符號,像是在訴說這些日子以來的心境,殘缺的美好。嗯!總是太執著太急切的想抓住什麼,但驚覺自己越流失越多,總無法真誠裸露自己在現實生活的襤褸心境……,於是,總陷入一種膠著。

              想起張愛玲的《傾城之戀》裡,范柳原對白流蘇說:「流蘇,你的窗子看得見月亮嗎?」這一句曾扣響我很年輕很年輕的學生時光,而這種蒼涼華麗的手勢,在我結束一段好多好多年的戀情也告終結。

                是不該,再嚮往我固著的美好,過去的繁華似錦,畢竟都過去了,我細細咀嚼著那首曾流行一時的歌曲:「你是否已經看見上弦月,看它慢慢地圓,慢慢缺,缺成愛情裡的不完美,圓在心裡變成感謝!」

     那些亙亙連綿的初雪,在早春,一朵朵那麼怵目驚心,是流蘇。

     那微笑而起的上弦月,在急管繁弦的都會節奏下,是一句罕稀的清音,悠揚,清脆,回蕩。

 

2008年5月30日刊于中華日報副刊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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