已經洗完澡了，浴室裡還是香氣四溢。那香，像個舞步輕盈的芭蕾舞者，在室內一圈又一圈的迴旋著。那是朋友從美國帶回來的薰衣草香皂所散發出來的，過去，我總覺得薰衣草的香太過撩人、妖嬈，像隻驕傲的孔雀，不是很喜歡。一直到朋友送了我薰衣草精油與香皂，我才發現薰衣草的香，也有催眠的作用，讓我一夜好眠。
結婚後，老公喜歡蒐集各國及各種香味的香皂，為他喜愛的香氣開拓一個地理版圖，從淡水的手工皂、泰國的水果造型皂、上海的硫磺皂、義大利手工香皂、法國馬賽皂……。讓我也沉浸在這些氣味裡，後來，發現這些香皂似乎也烙下了關於旅行的印記，逶迤出一些關於嗅覺的記憶。
熱力四射的夏天，我最喜歡洗水果造型香皂。最初，難以抗拒水果香皂可愛的造型和撲鼻而來的芳香，是在一次的瑜珈課程裡，看見瑜珈老師在盥洗室放上哈密瓜造型的水果皂。聽說她是從泰國帶回來的，我心想，幾年前去泰國怎麼沒注意到？不過，我隨意上網瀏覽了一下，別說是哈密瓜口味了，檸檬、芒果、香蕉、紅蘋果皂，五顏六色的造型讓我真想咬一口。剛開始買回來時，都捨不得用。後來，當成每天如廁後洗手的必備皂，每次洗完手，讓指尖掠過鼻翼，再深深吸一口氣，濃濃的熱帶果香，真是太療癒。
記得婚前，和老公到淡水老街買了一條艾草手工香皂，我們把艾草皂切成一小塊一小塊，分著用。對艾草發出淡淡的香味，宛如我們當時對淡水老街的記憶，過於尋常不深刻，但那種類似市井小民的味道卻很雋永而持久。
而去上海買回來的硫磺皂，是老公的治痘良方。雖然我迷戀上海這個城市，但對硫磺皂可以殺菌抑蟲的說法保持懷疑，對此種獨特味道亦是敬謝不敏。不過，硫磺皂的氣味，會讓我想起幾次在北投溫泉浸泡的濕漉漉時刻。是失去舊愛，藉由浸泡溫泉慰藉自己的那段時光，想像自己漂浮溫熱的生命裡，漂浮在一場不醒的愛情童話中。
而老公最愛買的就是義大利手工香皂和法國馬賽皂，其次是土耳其橄欖皂。但因法國馬賽皂價格較昂貴，常會退而求其次改買土耳其皂。這三種皂，也像蠱惑我的小精靈，會讓我在沐浴時，噙著微笑，想像有花兒、大海、青草的大自然，想像置身土耳其後宮閨房的馥郁芬芳。
因為還沒去過法國，老公總是上網訂購馬賽皂。我們常打開剛寄來的法國馬賽皂東瞧西瞧，偶爾就拿起來嗅聞，從普羅旺斯香氛馬賽皂中感受一下奢華的法國氣味。最難忘的杏桃氣味和大海氣味的馬賽皂，杏桃融合了水蜜桃和不知名的花香，而大海氣味會讓我想起地中海的湛藍。
義大利手工皂就更能撩起我的嗅覺記憶了，那香味在心裡畫成一方地圖，有托斯卡尼風情畫，有佛羅倫斯的藝術風，有米蘭的優雅時尚……，能讓我重溫去義大利蜜月旅行的濃醇時光。家裡收藏義大利手工皂種類繁多，尤其以罌粟花、三色堇、香柏木、鉑金這幾種氣味最令人難忘。罌粟花味道濃醇深沉而具蠱惑性，讓我想起迷人的水都威尼斯；三色堇和香柏木的清新與甜香，有置身托斯卡尼鄉間的原野感受；鉑金則分泌一種尊貴而濃烈的香，像是永恆之城羅馬給我的輝煌文明。
土耳其橄欖皂會讓我想起愛琴海沿岸的風光。那一眼望去，一棵棵如小綠傘的橄欖樹，搖曳生姿，如此賞心悅目，又給予心靈一種安詳的感受。在英國詩人彌爾頓的《失樂園》裡提到：「他帶來一片橄欖葉，一個和平的象徵。」橄欖的味道一直也給我這樣的撫慰，它不能讓我的嗅覺和心靈產生像罌粟花或鉑金那樣的驚艷，卻能舒緩我的焦慮，安定且淨化我的心。
本文曾發表於中華日報副刊
http://www.cdns.com.tw/news.php?n_id=6&nc_id=215977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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